藤条的爱


67年届 刘晋垣


我知道这篇拙作不能为这世界带来精彩,但“藤条的爱”却为我注入了一生感动的喝彩!


---( 1 )---


有一天,我在香港尖沙咀附近行走时,突然背后不远处有人高喊:“卖家教,卖家教,一块钱一条家教!”我听了愕然,回头一看,只见有一个人背着一捆的藤条,只手高举一条半公尺许的藤条,原来是卖藤条的。在大厦耸立的游客区卖廉价藤条已是鲜见的,加上沿途叫卖不绝,一时观者如堵欲穷其因。“卖家教”这三个字倒叫得有点发人深省。

面对着眼前的景象,我心中涌现出童年时的藤条小事 ……

记忆中的父亲是一个严谨、不喜欢多说话的,每次和我们说话时总是三言两语,把事情简要地说出来就“句号”,从不浪费“逗号”,就像在军部里传讯息一样的扼要精简。

临近小学三年级大考时,我约了几位同学在家一起复习功课,学到傍晚大家都有点“头重脚轻”了,有人建议借赌消遣,以图松懈精神消除疲劳。当大家玩在兴头时,父亲突然从大门进来,瞟了满地的碎钱一眼,一声不吭就走进房间里。同学们眼看形势不对,都纷纷抄起书包回家去了。晚饭后,父亲当众把我训了一顿,还在我身上留下了几道藤条的记忆。

睡前,父亲走进我的房间,“孩子,转个身,让爸看看被打的伤痕。”他歉疚的说 。

“爸不是有意要打你的,痛吗?”他边说边用手掌轻揉着那道“记忆”。
昏暗中我看不到他的脸,伤口处却有被泪水滴湿的感觉。
英雄有泪不轻弹,铁铮铮的父亲却为失手打我而哭。

“记得小时候刚过春节,爸用红包的钱跟几个乡邻小赌时被大伯父发现,爸被打的最多最重,屁股上留下了红肿的鸡毛帚血印,连上课堂也不能安坐,当时心中恨透了他老人家。”爸爸叙述着童年的往事。

“可是爸下南洋后,逢年过节从不间断寄钱给大伯父,而且给得最多。孩子,你知道为什么?”我似懂非懂的点头。

父亲看到我一脸的迷惘,只是微笑地抚摸着我的头语重心长地说:“孩子,长大了你会明白的”。

事后,他再也没有打过我,而那藤条也销声匿迹了……





---( 2 )---


藤条又出现了,是父亲临终前把那“老朋友”交给了我。

我已是年过半百的中年人了,虽然藤条的教法已成历史,那道伤痕也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消失;可我还是把这段小故事说给儿女们听,让他们明白“藤条的苦心”。

难忘的不一定是轰轰烈烈的大事,不一定是壮怀激烈的场面,不一定是日出日落的壮景;也许它只是一个淡淡的祝福,一份无言的默契,一点在夜空中闪烁的星光。而我难忘的只是藤条的爱、父亲的爱-那不为年岁的增加而淡忘,却随着头发的变白而浓缩的爱。

如今,那藤条依旧挂在书房的墙壁上,仿佛是父亲每天在注视、激励、鞭策着我奋进!耳际仿佛又听到父亲的切切叮咛。我对着藤条说:“爸爸,我已明白了,您的泪水和血一样的热,一样的红”!


注:病初愈,承蒙黄香山、刘小彬、刘强、张轶老师,牺牲节日时间为我们专科班辅导,谨以此拙文谢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