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姐姐陳瑞珍因患癌症不幸於二零零四年六月廿七日三時十分離開我們。消息傳來，難捨的親情使我們感到非常沉痛。但是想到她從此脫離病魔的折磨，矛盾的心態讓我們在此時也懂得鬆手。
我姐姐出生於第二次世界大戰日軍投降前夕，聽我哥哥講，她自幼身體瘦弱，經常生病。但自我來到世上開始認人，她給我的印象是一個自強、自律、自信的姐姐。她處事果斷、好學上進、性格剛毅。但她不甚開朗、律己從嚴、凡事靠自己的努力。求學時是這樣，踏入社會工作是這樣，組織家庭後是這樣，直至患上重症的她仍然是這樣。
我記得當她剛畢業回到小學母校—老平任教，她對工作是那麼地認真，至今還有不少學生仍在津津樂道地談及她的師道。她熱愛教育事業，當時的她除了參加印尼某大學的夜間函授課程，不斷提高自己的學識外，為了掌握更多的技能，她學彈鋼琴，而且開始參加僑總舞蹈班。其實，她自小都愛唱歌、愛跳舞、也愛體育運動，她很羨慕我自小可以接受較正規的舞蹈訓練，但她知道父母親需要她幫手照料三個妹妹的生活和學習，她能體諒父母的經濟能力，而且從不抱怨。直到有了第一份收入，她才開始認真參加這些訓練，還分擔了我學芭蕾舞及鋼琴的學費。
一九六六年她和其他華人教師一樣失業了，她的大學夜間函授課程也被迫中斷。在失業期間。她逐家授課，希望能在不遠的將來重拾教鞭。在她成家之後，夫妻齊心，勤儉持家。後來為了湊足女兒的手術費，她一人做幾份工，但從未向外人求援訴苦，包括我們兄弟姐妹。她下了很大的決心，去治好女兒的病，盡顯一個慈母之心。她關心子女前途，並付出不少心血：她買了鋼琴，鼓勵和培養女兒努力掌握鋼琴技藝，為體弱的女兒今後自食其力用心良苦；為了兒子的前途，她毅然將兒子送往加拿大繼續完成碩士學業(記得當時姐夫失業)，兒子現在當地某大銀行擔任重要職務‧在此期間，她努力做好小生意，以幫補龐大的家庭開支。同時她積極參加廈門大學函授課程，在預定的時間內，取得了師範大專文憑。
姐姐一生腳踏實地，她鄙視好大喜功、好逸惡勞之人，亦厭惡唯利是圖、玩人喪德之徒。她對己儉，但卻也熱心社會公益。她積極參與救濟災民而不圖留名；她積極支持興安基金會開辦華語補習班而不謀私利；她積極參與整頓該華語補習班的教學秩序及財務管理而不計報酬；她默默支持貧困教師、幫助提高學妹們的教學水平更不為旁人所知。
姐姐十分熱愛大自然，他們一家經常旅遊，去欣賞大海的壯觀、山川的起伏、雨林的茂密和名勝的奧妙。她對山河名勝的欣賞十分陶醉，她把旅遊當成了解風土及增加知識的課程。她們的一些旅遊攝影作品，甚至被刊登在暢銷的風景畫月曆。
記得那是03年聖誕節前夕，我們兄妹們集聚椰城，準備前往錫江參加舅父九十大秩壽宴。當時的她剛做完膽切除手術，但她仍拖著虛弱的身體，孜孜不息地伏案溫習，準備迎接廈門大學函授學士課程的考試。她沒去錫江。她對我說因為她要補回她患病失去的時間。她還說她一定要拿到這個學士文憑，因為她想辦學。可在我們到達錫江第二天早上，我們接到她確診患上絕症的消息。可惜她早有再度遊覽祖國山河的計劃也因此取消。
說實話，她在對待疾病的態度並不算消極，她親自面對醫生，多方咨詢，也曾經努力配合治療。她並不恐懼死亡的威脅，但她的性格決定了她太多的放不下。她不習慣從一個管家變為一個被照顧的對象，自己給自己太大的壓力，更重要的是她患上了至今尚未有治愈先例的胰臟癌，加上一個不太成功的手術延誤了她的治療。當她排除眾議、滿懷希望去星加坡準備接受大手術時，可惡的癌細胞已開始吞噬她的第二個重要器官—肝。手術被迫取消，她毅然決定接受電療及化療。可惜的是她身體太虛弱了。接而連三的事發生了，先是腸的蠕動有事，接著是胃的消化功能出現問題。她日愈消瘦，在她生命倒數的日子里，她吞嚥困難仍在努力進食。而後肺積水、呼吸困難、四肢顫抖及全身疼痛不斷折磨著她，但仍嘗試接受各種治療，直至最終不治。
人生是短暫的，只要用心去感受生命，那山，那水，那天，哪個不美？雖然按照世界衛生組織的定義，人的生理壽命，65歲以前只算是中年人，但諷刺的是在醫學這麼昌明的年代，癌魔肆無忌憚地推撞著她，使她不由自主地加快了生命的步伐。無論她心中多有不甘，最後卻在她準備踏入花甲之年，脫離人間凡塵，匆匆啟程，並選擇了大海作她最終的歸宿。
一個熱愛生命的人就這樣離開我們，陣陣的沉痛讓人體會到人間有一種無力的感覺叫無奈，有一種無奈的事情叫遺憾。由沉痛到悲哀，再昇華成觸摸不到的愁緒，為心靈添上一道道滄桑。在淚眼滾花的靜默中。我腦海里突然閃出阿信(著名日本電視連續劇”阿信”主人翁)在20年前提醒我們的話：“讓我們在還沒有失去之前，先學會珍惜；在真的要逝去之時，懂得放手。”是時候說了，
永別了，親愛的姐姐。安心上路吧，一路走好。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