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沈薇寫道:“我們這些湖南人都是在“家長”張國基先生的照應下生活的一小群人！因此我和張幼玲之間又多了一層關係：那就是我們都是湖南人小圈子的後代！”
讀沈薇的小文後,勾起了我對小時侯的一些回憶.這裡簡單寫一些在我記憶中還能留存的關於我們家及一些居住在印尼西爪哇湖南人(大部分都是當教師的)和整個椰加達教育界的小故事.這些記憶有些我可向我親戚朋友核實,但有些因老一輩都不在了,無從核實.如有誰知道有誤之處望能指點及加以補充.
按59年屆鄭仁美學兄的提議,我還花了幾天的時間翻箱倒櫃,找出一些有歷史背景的相片供大家欣賞.還算幸運,給我找出了一些老古董.計算一下,有些相片已經超過半個世紀了!後來湖南我小叔張國興之次子張京告訴我,在他那兒我們祖母的遺物裡有一本紀念冊,有一些教育家的贈言及相片,裡有李善基、張國基、李春鳴、劉紹易、廖銘詩、謝中道、韓映坡、姚含章、姚德恩、姚服森、林敦炎等上輩人之臨別贈言.我要求他從長沙給我電郵傳來.我的“小文”又更長、內容更豐富了!在此感謝一切在為我寫這篇文稿和修飾照片時,關心幫助和熱心支援的親朋們!還有梁鳳翔老師更是化功夫在那麼短的時間內給我更正贈言詩詞裡的錯字.我知道這要化好多時間認真思考才會知道是甚麼字
聽大人說,我的祖父1920年二十五歲就單獨從湖南長沙縣去南洋教書了.那個年代的人很早就成婚生男育女,我祖父母特別早婚,我祖母15歲就生下第一個兒子,我祖父去南洋時她懷著他們第五個小孩(我的小叔).其他孩子也還小需要受教育,不方便,沒跟他同去.我堂弟聽我小叔說,我祖父還比我祖母年輕一些.我祖父在印尼各地教書,最後落腳於爪哇島茂物.當時有些男人在國內有了太太孩子.因為常年在南洋,又就近娶第二位太太.我祖父雖然年青時長得一表人才,但沒有再娶.湘女多情是很有名的,可能湘男也相當多情吧!我爸(張純芳)也沒因為我媽生育不了而再娶,這在親朋好友中也成了我們家之佳話.(我的來歷請看下述.)
1930年前後,二十歲左右年青的二兒子張純芳也去了印尼會父親.他到印尼沒幾年,就學會了印尼爪哇華僑界裡最常用的客話和福建話.後來他便成了團結這兩省人的最好人選.他的印尼話也學得不差.在禁用中文期間,完全沒難倒他,因他可以讀印尼文報.
1935年,中國內戰時期,我祖母在家鄉賣了一半的土地由大女兒張淑鈞陪同去印尼和丈夫、二兒子團聚.兩位第二代人(純芳和淑鈞)也踏著他們父親的腳印在印尼各地教書.娶進來的、嫁出去的都是教育界同事教書者.雖然後來都從商了,但和教育界聯繫不斷,造成我跟老教育家們很多接觸的機會.
相片一:攝於1936年,我爸張純芳和我媽陳唘德(後改名為陳浩,江蘇宜興人.)在泗水結婚,前排左五是我祖父張之幹.他前邊是我表姐廖瑞蘭(後改名為陳哲如),我爸旁邊是剛到印尼不久的祖母楊紹益,他們倆之間的後邊(排)是我生母張淑鈞.來賓相信大都是當代教育界者.當時他們都在華校教書.
1947年在離鄉近三十年後,可能我祖父發覺自己身體健康不太行了,準備回鄉養老.家鄉還有三位多年沒見的孩子們.船票都已買好了.但天不從人願,他未能回鄉卻臥床不起,於1948年五十歲剛出頭(我出生前夕),在我的出生地茂物去世了.我小叔因而一生來從沒見過父親,我也只看到家裡掛在牆上他的油畫肖象,還有每年清明跟家人去掃他的墓.
我在北京居留之文革時期看到一本毛澤東文集裡有中共前主席毛澤東和張國基先生(簡歷看下邊註一)之間的信件記載,張國基先生在第一次出南洋給毛澤東的信內列了幾位當時在南洋教書的湖南人名單,其中有我祖父的名字:張之幹.當時我感到很自豪.在閉封的文革中,許多作家書籍都受到批判貶成毒草.允許擺在公共場合下的寥寥無幾之書集裡頭,竟然給我看到祖父的名字!真不可想像!
相片二:1947年我祖父準備回鄉養老時,李善基先生(他不是湖南人,是江蘇南通人.簡歷看下邊註二.)贈送之紀念冊.這是紀念冊裡李善基先生一家人當時之照片.
相片三:我祖父為站者左一.攝於蘇門答臘南部楠榜市附近之的鹿勿洞(Teluk Betung).我從沒聽說過他曾經在哪一些地方教過書.
相片四:紀念冊之序,1947年李善基先生寫.
相片五:李善基先生之臨別贈言,1947年.
贈張之幹先生將配回國
雲海無端澈底藍
別情爭比桃花潭
君來從事東皇命
樹長歸功土地庵
胡馬衡山秣草去
青螺客館夢粱酣
美人秋水湘雲杳
魚鳥多心憶道南
相片六:紀念冊裡張國基先生之臨別贈言.1947年.
之幹宗兄偕夫人歸國紀念
避世炎荒廿七年
手栽桃李漫南天
繁霜點點移入鬢
綠柳條條繫客船
行待沙業報消息
且循湘水泛漪漣
送君我動鄉關念
何日帆歸楚澤邊
相片七:紀念冊裡李春鳴先生(他也不是湖南人,是江蘇南通人.簡歷看下邊註三.)之臨別贈言.1947年.
|
同客天涯幾許年
鄉心如海復如煙
送君結伴先歸去
帆影直傍湘水邊
之幹先生賢伉儷榮旋
弟鳴
|
相片八:紀念冊裡廖銘詩先生之臨別贈言.1947年.
相片九:紀念冊裡劉紹易先生之臨別贈言.1947年.
相片十:紀念冊裡林敦炎先生之臨別贈言.1947年.
我本是張淑鈞和李森元(廣東梅縣人)的第四位孩子,叫李嫣華.但因舅舅張純芳沒孩子又想要孩子,由我祖母勸說我媽,把我過繼給了她二哥二嫂(懷胎時就說定了不管是男是女都給),他們給我另取名為張幼玲,小名湖南話細毛.在我童年時代從不告訴我這事.所以我從小叫親生父母為姑丈姑媽,養父母為爸媽.後來知道了實情後,但因已叫慣了而改不了口.
相片十一:攝於1956年.可能是我祖母大壽,茂物的親朋好友來拜夀.都是茂物的社會賢達熱心人仕,大部分是客家人.這一批人在當時辦起了學習社,定期學習討論社會主義和時事,是茂物的左派主力.如需要捐款他們也是主力軍.1966年政變期,骨幹分子都坐牢或回國避難.後因對“文革”的失望再出到香港或澳門.晚年大部分都不是很愜意的.
坐者左一是劉潤楠夫人,劉潤楠先生(建築師,巴中董事)在最後排只看到3/4臉者.劉潤楠夫人後邊是劉巨忠夫人,她先生在最後排左一,他是巴中董事長劉家棋的堂弟.站者第二排有茂物開書店的彭人維夫婦,大兒子彭志淵是網球健將.小女兒彭愛慧是北京芭蕾舞團的.劉潤楠先生前,臉差不多看不到者是曹詩俊先生,畢業于上海交通大學礦冶系,是韋同芳老師的學生校友知己,他太太李月英女士(右邊女士們最高者)是香港可能很多人都認識的李少華女士的姐姐,我印象最深的是當時曹詩俊先生是唯一的年青家長跟我們小孩子們一起學芭蕾舞,當時來講是絕對的摩登.政變時期他們也有全家回國的打算和凖備,回想起來很慶幸沒馬上動身,觀望了以後把孩子們都陸續送到加美澳洲讀書去了.他後來認為中國共產黨之宣傳言過於實,政治是很骯髒的東西.我們印尼華人大都是中小甚至大資產階級,其實是與共產主義格格不入的.現在剛過90大壽居加拿大多倫多.
印尼的湖南人沒多少,當時聽大人說連我們第二,第三代都算上才一百位左右.所以湖南人之間親密得猶如家人一樣.記得每逢張國基先生生日,我們經常會下城去給他拜夀,我們稱他為張公公,因他和我祖父同輩朋友.我祖母生日時也有不少人上茂物來給她拜夀,很多人叫她張外婆或張婆婆.
張國基公公1958年回國時我才九歲,湖南人為歡送他在Ciloto(茂物和萬隆之間)舉行了個告別聚餐,我記憶很深.我記得大人們都很尊重張國基先生,他是絕對的和藹可親謙虛謹慎的人.
下邊是三張我找到的寶貴之告別聚餐的照片:攝於1958年.
相片十二:Ciloto的歡送聚餐會.
相片十三:Ciloto的歡送聚餐會.我是前排6位小孩裡左五最高的一位(當時9歲),左四是比我大兩歲的胞姐李湘華,從小就比我矮.我和我姐姐之間(後面第二排)是李善基先生,再往左是李春鳴先生和張國基先生,往右好像是謝繼綿先生.李善基先生後是鄭元璋學兄,往左是陳欽賢先生(椰城開上海書局陳問樵先生的女婿).二排右二是鄭元璋學兄之父鄭超逸先生,右三前後是張祖硯先生夫婦.左一是我姑媽(生母),她後邊是我爸張純芳,再往後是我胞弟李長德和生父李森元.前排左二戴黑眼鏡者為戴志明阿姨,左三為姚含章阿姨,左五為我祖母,我祖母旁之小男孩是二姚阿姨姚德恩之兒子賴建中.最後排右一是丘潤民師母,右二是二姚阿姨姚德恩,右三為孫達蘭阿姨,右四是何祖均老師,他前邊是小椰蒂,右五是張明珠姐姐,右七是我媽.後排左七是溫景亮先生(八華中文部校長),左八是任序先生(華中老師).我爸旁邊左二是曾勁剛先生.其他的我叫不出大名了,誰認識請告知補充.
相片十四:我和我姐之間是小姚阿姨姚含章,她兩邊是我媽和我祖母,我媽後邊是湯自新女士和溫景亮先生夫婦.左三是二姚阿姨姚德恩,左四孫達蘭阿姨,後排右一為李善基先生,右二是小姚阿姨姚含章的先生韓映坡.右三是謝繼綿先生,右四是丘潤民老師,前排右一是他夫人.右五何祖均老師,張國基老師,張祖硯先生.
1964年,我祖母決定回鄉養老.我爸也準備過幾年跟上來,他們做生意賺來的錢全存入中國銀行.在印尼也不置產.一心一意想要回歸祖國養老.我高中畢業後回國進修也是很理所當然的事.當時我胞二哥剛去德國,但我爸說能去自己的國家為何去外國?後來萬萬想不到竟給文革耽誤了整個青春讀書黃金年代.我爸也痛心得不再提回國養老之事了.
相片十五:上邊的照片是我爸及我生父送我祖母回國並順便參加十五周年國慶觀光團(我爸和我祖母都有幸上了觀禮台.)前夕.劉宏謙和丘潤民老師來茂物向她告別.那時我已進巴中讀高中了.左四為劉宏謙老師(南京中央大學電機系),右一是丘潤民老師.攝於1964年我家.照片裡還有劉巨忠先生和我生父.
我在茂物正中學校從幼稚園讀到初中,我爸是學校董事.初中畢業後考取巴中.1966年印尼政變,巴中被迫關閉停教,我們這一屆只差了個畢業考.我爸跟其他兩三位茂物僑聯負責人給當地政府關進監獄.為了安全,也不願讓我們耽誤讀書時間,火速托人到大使館辦護照,我姑媽(生母)送我、我胞姐、還有她的一位好朋友劉慧娥,在1966年四月底已匆匆回國,準備儘快繼續讀書.路經香港,深圳,廣州,長沙到北京.在香港買齊了一整套當時海關所能通過的東西:Roliflex照相機,Rolex手錶,Raleigh自行車,還有棉被,冬季衣物等等.我們路經長沙看望祖母,還記得姑媽帶我們去看了李思安女士(簡歷看下邊註四)和她弟李輝球一家人.還有周敦祥女士(簡歷看下邊註五)也陪伴我們一整天並同遊長沙烈士公園.這些都是張國基先生的志同道合的老朋友,解放前的老革命老教師.現在他們均已作古,但當時給我留下了美好驕慠的印象.
相片十六:這張可能是歡迎我祖母回國定居長沙的相聚合照,前排左二是我祖母,左三是周敦祥女士,右一是溫景亮師母湯自新女士的妹妹湯又新,右二是曾勁剛師母.最後排中間是她大兒子曾企平.二排左一是李思安女士,左二好像是謝繼綿先生,也曾在印尼教過書(井里汶等地.).二排右一是我小叔張國興,從沒出過國,革命幹部,解放前就入黨了.66年文革時為了從沒見過面的外甥(我胞二哥)1964年從北京出國去德國上大學而給鬥得好慘.攝於1964年于長沙.
相片十七:這張是66年我姑媽帶著我們三位回國剛到,和祖母同遊韶山沖當時還在位的黨主席毛澤東故居等旅遊勝地.當時我們還如觀光客一樣盡情享受.後來才知道『轟轟烈烈』文化大革命正等著我們呢!
我在北京華僑補校呆了兩年,一天書都沒讀上,懵懵懂懂搞了兩年文革,聽到造反派之頭頭一席席的演講我可真羡慕他們那麼會講話!頭頭是道!我開始不理解,慢慢才明白了“出身好”含意在這裡根本跟我們的不同.在印尼我們認為家裡有錢有地位有名望的是出身好,現在變成越窮越好!我們要跟我們的階級烙印鬥爭!要向窮人的階級立場學習!要跟資產階級劃清界限!甚至於要跟父母劃清界限!穿新衣服還要在膝蓋上先補上補丁後才穿.真是左得可愛!我們也感受到在我們所嚮往的祖國並不很受當權派歡迎.
那年的十一國慶日我們還有幸能參加十七周年最後一次的盛大遊行典禮(後來文革時期就不辦了),北京補校同學列隊走過天安門城下,高喊毛主席萬歲!晚間坐在廣場上看歌舞表演和煙花.又激動又享受!
那年國慶後又來了個革命大串聯,我提著大皮箱(一來我只有這麼個大皮箱,二來我的絲棉被太軟太滑綁不成背包.)跟幾位補校同學夾在打背包的紅衛兵之間免費參加革命串聯,在擁擠不堪的北京火車站排了一整天的隊,和普通旅客一起到達西安,從西安再和紅衛兵們坐一整天的開蓬大卡車(那時已是晚秋,我們從沒過冬天,也還沒買大棉衣,凍得忍不住,我把新絲棉被拿出來裹著身軀!)去了延安,仰慕了歷史有名長征後的革命聖地.
去延安後又去了上海,每天去各大學看大字報.乘機看望我爸的好朋友,當初的上海僑聯副主席董寅初(簡歷看下邊註六),在他那裡吃了晚飯.還有住室極為簡陋的程複初老師,她要我再去一趟想煮上海有名的大閘蟹給我吃,但因我的同伴們要回北京了沒去成.回北京的火車裡坐的站的擠滿了紅衛兵,平時坐三位的座位現在擠五位了,連廁所裡也站滿了人,門口給許多各站還要擠進火車的紅衛兵壓得猶如沙丁魚,連門都要人從外面把人往裡推才關得上.我們在停站時要上廁所洗臉買飯盒都要從視窗上下車,走廊堵塞得根本走不通.我帶著猩紅熱發燒回到了補校.那時誰也不知道這次運動到底要搞多久?我開始以為一兩個月,半年,一年,兩年……,結果搞得沒完沒了.
相片十八:我跟補校同班同學棉蘭來的盧英英攝於1966年于延安棗園毛澤東主席故居窯洞前,頭戴紅衛兵帽,手上拿著毛澤東語錄.我們當時是努力在思想上趕上『時代』.
兩年後我給分配到北京郊區門頭溝當小學教師,我慶幸沒給分到北大荒,和我一起回國的胞姐和她的好朋友就分到北大荒去了.我在門頭溝當了三年半唱歌老師.週末其他老師都回家了,學校冷冷清清.剛開始,我還是如在補校時,週末就去我表姐廖瑞蘭(後改名為陳哲如)家團聚,表姐從小跟我爸媽,所以跟自己的姐姐差不多.她是48年華中師範班畢業生,在八華教了一年書49年回國的.表姐夫曹家棋是河北北京師範學院的中文教授,煮得一手好菜.我在他們家又享到了一個時期之口福.後來他們整個大學都搬遷到小城市,我就無家可歸了.曹家棋先生是地道的北京人,地主出生,文革時村裡要他父親從北京另一位兒子家回村當批鬥對象.曹家棋送他回村,還沒到村口,就給當時的“革命群眾”活活打死了.曹家棋回家好幾天鐵青的臉不說話.
我表姐家搬遷到小城市後,我還是星期天早上往北京城裡跑,晚上回門頭溝,有次晚上我給歹徒用石頭從後腦打昏了把我的Rolex錶搶走了.張國基校長聽到了就說讓我週末去他那兒,我就這樣有一個時期回他家.他很好客,對誰都是張開雙手熱忱歡迎.我們家人也是這樣,所以養成我到現在也有這種性格.
我在北京華僑補校時期張國基是校長,其他學校的校長都給鬥了,我真擔心他的處境.還好,他從校長室搬到普通教師室,但沒給鬥,只有幾張大字報說他對資產階級劃不清界限.因為他的入黨介紹人是毛澤東,在那把毛澤東極端神化的年代,沒人敢鬥他.救了他一命!僑委付主任方方和夫人就給揪到補校鬥得好慘.僑委主任廖承志給周總理保了揪不到.
他那邊每天總有一些客人來,他也總留有美味湖南飯菜隨時可讓客人吃,我們也毫不客氣的吃.當時食品供應很差,冬天只有蘿蔔大白菜.所以我出門看見排長隊賣甚麼稀貨也記得給他買回家.星期一我要一大早天還黑就動身,因車程要兩小時才到門頭溝.每次我離開他家門時,他總要送我或目送我一段怕我又碰到壞人.有一次他甚至坐了公共汽車單槍匹馬找到我學校來看我,我正在廣場上踩風琴伴奏學生們唱歌,也沒法招待他.他看了一下就走了.他在老家還有兒孫,但是他從沒利用自己的權勢給他們甚麼利益.到了八九十高齡以後,才讓一個小孫子張鶴延從老家到北京來照顧他.學生們贈送他的捐款紅包他也從來不自己留用.一部分在他家鄉益陽建造了電線網,讓全村人能用上電.一部分成立張國基基金會資助有能力讀書但經濟上沒能力之青年人.跟現在之貪得無厭的貪污官僚們相比是有天地之別.
相片十九:上邊的照片是我1973年代表我爸看望祖母時,順便上北京在張國基公公家門前給他們照的.我爸本要自己回國去.辦理無國籍護照時,錢也繳納了,印尼茂物移民局說他名字在黑名單內而被拒絕出護照,錢也不退了.到1976年我祖母去世,他都沒能去看她,這便成了他的終生遺憾.我深深體會到印尼憲法上的人道人權都是空話罷了.在法制沒有保障的國家真沒話好說,一些官僚一句話就可以隨意決定一切.照片左一是張國基校長的長孫張卓然,左二是張明珠,左三是邦利,(新疆人,文革時期敵視洋人時很難過,閑著沒事經常幫張國基校長買菜跑腿,他去當時只給外國人進出的友誼商店不用展示護照.可買到一般人買不到的貨品.後去澳大利亞了.)中間是張國基校長,右一二是羅天明(人大代表羅淑章之養女)和匡鏡明(張國基校長姐姐之孫,北京理工大學畢業後在柏林攻讀電子工程博士,後為北京理工大學校長)倆夫婦.
文革期我們這批歸僑學生五六年內根本沒有進大學的可能.後來大學開始招生也說了要工農兵學員.我們只能自認倒霉正碰上這個歲月!我們這一批歸僑跟巴中老前輩們比較的話,最遺憾的是沒讀到書.我們成了文革的犧牲品.但我們基本上沒給批鬥的,因我們的檔案還是白紙一張,沒材料!我們這批同命運的同學聚集在一起時會自憐感歎稱自己為沒爹娘的孤兒:印尼迫害我們,中國也歧視華僑.我們的根倒底在那兒?!
在北京呆了五年半以後,我生父就把我們三兄妹都接回印尼去了,連大嫂和他們之長子共六人.我一心想讀書,既然在國內讀不成,就出國讀吧.我胞二哥那時在德國快讀完,我胞弟還在讀.我也想去德國.到了印尼,大人不讓我們找老朋友,躲躲閃閃,怕壞人告到印尼政府.這種不自由膽驚受怕也不是人過的日子.這就是我後來決定居留歐洲拿瑞士護照的重要原因.
相片二十:我生父于1971秋冬去北京為我們三兄妹申請離開中國.後排從左到右是我,我表姐陳哲如,我生父,我大嫂和兒子,我胞姐.前排是我表姐之大兒子曹彥,我祖母及我表姐的二兒子曹潔.他們倆後來也都讓我辦到瑞士來了.但是曹潔認為他更適合於中國的這塊土地,於是又回到中國,現居北京.我表姐最近也從石家莊搬去兒子家住了.曹彥現居瑞士首都伯恩,也有了兩個男孩.
給文革耽誤了這麼多年頭估計也學不成我理想中的醫科了,還要再重新考慮學甚麼可以實惠速成的.因我九歲起到回國前都堅持學鋼琴,而且在門頭溝教音樂時每天都彈琴,不像物理化學忘得一乾二淨還要重新再溫習.在印尼教琴之收入也不錯,也適合於家庭婦女.學好英文比德文用途更廣,所以最後決定去英國讀音樂.後在英國認識瑞士人嫁到瑞士那是後話了.
相片二十一:1980年5月我的結婚照.我爸得了絕症也要不到護照,來不了瑞士.所以小圈子婚禮在椰城舉行.前排左三位小孩是我大胞哥的孩子們,兩位兒子在一兩年後也給我搞到瑞士來,我費了不少精力時間照顧管教他們五個年頭.現在都在瑞士工作當瑞士人了.右二是胞姐之女彬彬,右一是何祖均老師和吳文音老師的外孫女莉莉.奇妙的是兩位沒交往,可命運安排她們倆現都居住在美國同地.二排從左到右是我姑媽,我媽,我,我現已分手之瑞士丈夫,我爸,我姑丈.後排是我二胞兄李長勝,我丈夫之大哥,左六七是丈夫之姐姐、姐夫,姐姐之好友,我胞大嫂,我胞姐李湘華,徐育梅夫人,(我們校址和振強分校址的地皮是她先生捐獻出來的,他們之兒女都是相當年幼就回國讀書,不是巴中生.但其實跟每位巴中生都有關係.他在印尼政變期給關了六年.)吳文音老師,(她後邊是我大胞哥李長偉),我胞姐之家婆,二姚阿姨姚德恩.當時鄭曦明給我免費化妝.結婚照好像是巴生照的.
1992年四月份,香港的校友們為張國基先生組織百歲壽宴,我學校正好放復活節假,決定去參加.我生母,大胞哥,胞姐夫婦都專程從印尼來參加.我生母自豪地說:我帶著三個孩子來給張公公拜夀來了,自己的公公都沒有這麼大的福氣!
以下是椰加達教育界的一些小故事:
太平洋戰爭暴發前,李春鳴先生是椰城華中的校長,張國基先生是副校長,我爸張純芳先生是Cibadak的華校校長.他們引以為榮的學生是舉重冠軍黃強輝和後來在椰城商場上做得很成功的英雄超級市場之吳國昌,吳乃昌幾兄弟等.因為這湖南人之間老朋友的親密關係,在日本人飛機轟炸時期,椰城華中為了安全關係又不耽誤學生讀書大事,1943年部分師生借用我爸的校址在Cibadak繼續教學.為此,我祖父和我爸跟華中的關係就更密切了.
日本入侵印尼後每天早晨規定每間學校全體師生在操場向著東方對著日本旗唱日本國歌,很多老師為此不幹了,我爸就是當時退下教育界從商,但和教育界人士聯繫不斷.記得和張國基先生同是華中創辦人的校長李春鳴,李善基先生回國前都是家中常客.李春鳴先生有次身體欠佳,椰城太熱,當時還沒有甚麼冷氣機,而我家當時住茂物植物園旁邊,環境不錯,園裡有香蕉樹,香茅,花朵等.白天只有傭人在家,我父母都出門做生意,我也去上課只半天在家,對他來講是很悠靜涼爽的好去處.我父母請他來我家休養了一個時期.有兩天我病了發燒在家,記得李春鳴先生還給我端杯水到我床邊叫我喝下.
還記得有人開李善基夫人的玩笑說,她先生打鼾很大聲,問她能睡得著覺嗎?她說反倒沒聽到鼾聲就會擔心反常而睡不好,大家聽了哄堂大笑.
記得我大胞哥李長偉和二胞兄李長勝在華中讀初中時(當時茂物還沒辦中文的初中)在劉宏謙老師家寄宿,因劉師母和我生母同過事.他們家離華中不遠.大胞哥初中畢業他們倆就於1960年回國.
沈薇一家1957年回國時我還太小不瞭解不記得,後來看潘學靜老師的文章知道日戰時期華中避難，他們家和我們家在Cibadak是在一起的.父親沈美鎮,母親紀淑貞是湖南人.四位子女：沈建南、沈建球、沈建軍、沈薇.希望他們自己寫他們家的故事.
王瑾女士,湖南人.聯繫不多,只記得我爸腸癌動手術住院時,我剛從歐洲被叫回家剛到第二天,去醫院看我爸時,她也在看望我爸.她打量著我對我爸說,不曉得(知道)您有這麼漂亮如明星之女兒!我想,當時去英國德國剛回來,少見到太陽,我的皮膚又白又嫩,身材高大苗條,穿著英國買來的衣服,當然和當地姑娘不太一樣.給椰城的太陽曬了幾個月就又平常了.
後來長大了經常和我家有來往的湖南人是華中的何祖均老師,他夫人是吳文音老師.兒子何達華和女兒何端華(椰蒂),何端美.記得當時何達華和張明珠相好很多年,後文革期下放去廣東一個海邊軍墾勞動學習時,在抗颱風鬥爭中犧牲了.那時的軍隊領導下令解放軍帶領大學生們搶救海提,他們手牽手在海岸線抵擋颱風海潮,何達華給海潮卷走了,這事發生使吳文音老師全家,張明珠全家等人悲痛極了.(後看到校園校園第二集章萍萍寫的文章才知道那地方叫牛田洋).張明珠稱張國基先生為張伯伯,也經常去他家.那次她在事件後上北京住張國基先生家,我有天正好也去那兒,談到這件事.張國基先生痛心地批評說這是下令者的天真無知,亂來!人的力量怎麼能跟大自然比?這是對人命的不負責任!那個時代真的是人命不值錢.後來聽說犧牲了解放軍和大學生共五百多人,這些人尤其是大學生都是國家財富呀!而且結果也沒搶救到甚麼.值得嗎?!
還有Pancoran開上海書店的陳問樵先生的接班人,張祖硯先生.入過中共,也是張國基先生和李思安女士的同志.養女張明珠,長得甜美極了.在北京華僑藝術系呆過短時期,後在廣東曁南大學讀英語系.後來何達華犧牲了,她與羽毛球冠軍侯加昌成婚.在北京當了很出色的英文教師.還得了北京教學獎,入了黨.後可惜得了子宮癌早逝了.他倆留有一女.在張國基先生的晚年,她或她倆每週日都去看望他.待他如同親伯父.
相片二十二:羽毛球冠軍侯加昌和張明珠倆夫婦.我去拜訪他們時攝於北京1973年.
在上海書店幫張祖硯先生商務事業的湯自新女士,她也是湖南省立第一師範(毛澤東,張國基之母校)的一位高材生,嫁給回國升學當時在南京空軍飛行滑翔部隊的邦加僑生溫景亮先生,他後來是八華中文部的校長.他們也沒孩子,所以我稱呼湯自新女士為乾媽,稱溫景亮先生為乾爸.她在我去英國升學之事間接地幫了我的大忙.當我要決定嫁到瑞士來或留印尼時,因我爸希望我留在印尼老人有個照應,而我不喜歡印尼想來瑞士而心裡矛盾.我為這事跟她談了好多好多心裡話.她是很虔誠的基督徒,就因為華校的極左思潮沒讓這位出色的老師派上用場.他們現在定居澳門.
曾勁剛先生,中國大圍剿時避難去印尼.曾在印尼各地及茂物華公學校執教,後在Tasikmalaya當校長.我高中時他心臟病突發在學校去世.曾勁剛師母在他先生去世後也舉家帶著幼小的三男兩女回國分到長沙.後來大部分經香港移居美國三番市附近的Santa Clara.
鄭超逸先生,日本留學生,在解放前的國民黨大使館工作過.他們也有好多孩子,鄭元璋,元棋,元樸,元慶等.女兒鄭皓明,鄭曦明.鄭皓明就是化妝品美容方面很成功的鄭明明,我看到這次65周年在香港舉行之聯歡會(2010年)她也參加了.身材臉龐都還那麼年輕,真難得.鄭曦明也長得很漂亮,嫁得也很好,印尼船舶運輸業著名人士林英懷先生之大兒子(德國留學生).可惜得了乳癌英年早逝了.她跟我差不多同齡.鄭超逸先生和我爸很談得來,晚年時每星期都要讓二兒子鄭元棋開車送他去茂物在我家吃一頓中飯跟我爸聊一下午的天.是我們家常客.
任序先生,華中老師.以下一段是他的小女任時寫的:
說起我父親,他是1902年在湖南常德市桃源縣出世,原名是任秩安,字必壽,在武漢大學念大學.
上世紀二十年代中,在武漢投身中國革命,曾任中華全國總工會農工通訊社主任,當時工會的秘書長是劉少奇,後來的國家主席.大革命失敗後,父親先回湘西打遊擊,後輾轉到上海繼續從事地下工作改名任序,1930年因環境所迫流亡海外.在馬來西亞任教並認識我母親趙佩芳.1933年生下我大哥任覺,大哥在八華中學畢業後考上印尼大學醫學院並己讀了一年,但父親反對1952年送他回國,同年考上北京大學化學系.他聰明好學業務很好,大學畢業後留校教學,當時在北大化學系是較早開課並在國家級學術期刊發表論文的青年教師.1967年,為支援內地建設,從北大調到貴陽的省中國科學院地球化學研究所.文革期間,受到殘酷迫害含冤去世,當時他才38歲,他的去世對我父母及全家都是極為嚴重的打擊.1935年生下我二哥任謀,1952年和大哥一起回國並在青海大學畢業也留校教學,現居住香港.由於父親參加過革命一直被日本人追殺不得不全家從馬來西亞搬到邦加在那兒教學.1939年生下三哥任平,他1955年回國並考到長春師範大學數學系畢業後他也留校教學,1979年任平從東北調到廣州暨南大學任教.生下三哥任平後父親舉家就搬到椰嘉達並在1940年任職於華中,同年生下大姐任劬現居住在澳洲,1942年生下四哥任成,現在深圳、香港兩處跑.他是家裏最頑皮的一個,所以1955年父親就送他隨三哥一起回國.1943年生下二姐任勞.1948年生下我.1960年6月父母親帶我兩姐妹回國居住北京,二姐現居住在加拿大,而我回國後一直在北京補校念書至到文革,在1968年下鄉到廣東清遠華僑農場,1979年6月出香港居留至今.
父親回到祖國受到各方的熱情照顧,在1961年6月被聘請為北京市文史研究館館員,記得在1962年政協舉辦的春節晚會,當時的統戰部長李維漢當面問父親對現在的按排有什麼意見滿不滿意?父親連聲說滿意,事後有人說他傻,他一笑置之.我記得,文革期間他說起這件事就告知,做人不要貪如果當時我(父親)說不滿意,另外給按排工作現在可能給人鬥得半死.
由於父母親年邁身體又不好,而身邊也沒人照顧,1980年三哥任平就把父母親接到廣州,1983年11月25日父親因病醫治無效於廣州逝死,終年81歲.6年後母親也病逝,按父母親的遺願將骨灰全部灑落大海.
丘潤民老師,我在巴中時還在教書.當時作老師的待遇不會很高,所以他太太和兒子要做些生意補貼家用,跟我爸借了本錢,在巴中開了小賣部,我爸沒收他們的利息.我高中時在養生院對面寄宿,包吃rantang,又髒又不好吃,跟家裡吃的是差了一萬八千里,我很不習慣.後來我父母在丘潤民老師的小賣部給我包伙食,中午在學校吃,有時和韋同芳老師同桌吃飯,晚上叫傭人取回寄宿室吃.那就比在家裡吃得還好.又好又多.我們知道他們是在報恩.我很感激丘潤民老師的家人小賣部.沒讓我那兩年多受苦!我的口福真不錯!我長得這麼高大健康可能也有他們的功勞!
還有住萬隆,井里汶的姚家三姐妹,她們也都在華校教過書.姚外婆和我祖母都是纏腳的,姚外婆的腳纏得比我祖母的還小,姚家三姐妹我們就叫她們大姨(姚廉),二姨(姚德恩),小姚阿姨(姚含章),後者是現在印尼唯一還健在的湖南人,現年九十六了.她跟我生母同年,又是同鄉,互稱對方老同.如要去茂物就對孩子們說送她回娘家.小姚阿姨也有兩女韓向企和韓任企,兩男韓行企和韓遂企,都在萬隆華校讀書,跟巴中關係不大.兩男在德國讀書後再回印尼在外國投資公司工作,兩女現居住美國.二姚阿姨前幾年在萬隆去世,也享年九十多.兒子賴建中(華中生)很有孝心.現還在萬隆從商,相當成功.大姚阿姨姚廉在先生去世後回長沙去了,經常去看我祖母.住房簡陋,後冬天生煤碳取暖沒搞好,煤氣中毒去世了.她的晚年也夠慘的.她們還有位弟弟姚服森,去美國升學後居新加坡.
相片二十三:從左到右後排:大姨姚廉,我媽,我爸,大姨丈陳佑民,小姨丈韓映坡先生(日本帝國大學經済系之留學生).中排:二姨姚德恩,兒子賴建中,姚外婆和我祖母.地上坐著我胞姐和我.攝於1953/54年間.
方蔚先生,也是前共產黨主席毛澤東在湖南省立第一師範年代的同學,那時住在同一個宿舍.但觀點立場相反.他是國民黨右派.是國民黨政府派到東南亞的教育視察專員.在新家坡,越南,印尼棉蘭任過教.後在大南門開同仁堂中藥店,他夫人戴志明阿姨後來在椰城快樂世界開菜館.他們是印尼唯一的百分之百的湖南家庭(倆夫婦都是).因政見不同,根據當時的左右派對立之局勢,導致和其他左派湖南人來往不頻繁.方蔚先生癌症去世時張國基先生帶頭帶著一批湖南同鄉去祭拜燒香,戴志明阿姨為此印象很深,在她人生最痛苦時期給她極大的安慰,說明鄉情還存在.他們有好多子女:四男三女.長子方獅,夫人是我的好朋友許瓊琳,(60年屆許瓊玲的妹妹,我初中老師許慶祥的堂妹).二女方燕,陳毅副總理1964年去印尼參加第二次亞非會議籌備會期間,她和幾位臺灣讀書回來的同學們為了避免當地政府可能加罪於他們防礙治安而跑到外地去,她那時去Irian島避嫌,在那裡認識了一位飛機工程師(印度人),後嫁給他.雖然是異族但很恩愛.她經常開玩笑說陳毅是她的媒人.
相片二十四:攝於1979年夏我去瑞士前夕在椰加達溫景亮前八華校長家聚餐.二排從左至右:溫景亮校長,湯自新師母,戴志明阿姨,我媽,我爸.三排右二是戴志明阿姨之二女方燕,她後旁邊是丈夫Krishnan,所以第一排四位孩子是印度混血兒.他們一家後居澳大利亞息尼.我爸當時已患腸癌末期,過了一年多1980年底就病逝了.
我媽陳浩的姐夫廖一之也是湖南人,最後好象在巴領旁任教,他們有好多孩子,上面提的我表姐廖瑞蘭是長女,長子廖瑞麟也在巴領旁華校任教多年.小兒子廖瑞立給我爸媽當養兒改名為張瑞立,他在我兩三歲時52年小學畢業就回國讀書去了,我腦子裡完全沒印象.後66年在中國再見面.他的全家大小後來也陸續給我搞到瑞士來做了十幾年的工,他一人帶著瑞士養老金居柬埔寨養老.夫人是我大伯的女兒,現也回長沙跟大兒子享三代天倫之樂.小兒子留在瑞士也成家立業了.他們家還有幾位弟妹們回國後居住廣東.二兒子廖瑞龍長期居住巴領旁從商.
|
|
